[瑣碎]

認為做圖稿與做菜其實都是一樣的,
我們只是在尋求人們幸福的笑臉,
期望讓這世界能更美好一些。

2011年4月17日

[文學] 《少女核》摘錄 ◎神小風

第五章  茉莉姊姊


  我是那麼渴望成為她,最後卻只能留給她一張那麼虛假的臉。
  就在那個時候,我知道有什麼東西真正壞掉了,啪的一聲徹
底壞掉,在我說謊的瞬間就修不好了。
  留下來的我便成了一個壞掉的人,繼續長大。


  「茉莉現在這種情況是沒辦法幫忙的。」
  於夏指指茉莉姊姊,即使我們就站在她面前談論她的名字,
茉莉姊姊還是沒有抬起頭來:「你看,她正在書頁上畫線吧?
這是她的習慣,如果拿到一本書不把它從頭到尾畫完線是沒辦
法讀的,只要做了就沒辦法停下來,連一點點都不行喔,這個
時候她也不在乎任何事情,所以要她去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如果硬要呢,我是說硬是去打斷她?」
  「呃,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於夏微微皺起眉頭。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我急忙說:「每件事都有如果不
是嗎?」
  「這樣她就也出不來了喔,因為已經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如果出了什麼差錯,大概就會永遠留在那個世界裡了吧。」於
夏好像很可惜似的嘆了一口氣。
  「真危險啊。」我心不在焉的說著,於夏沒說什麼的繼續
去工作了,剩我一個人望著還在奮戰中的茉莉姊姊。





第六章  真心話大冒險IV


  她後來才知道姊姊的戀愛對象相當強硬,佔據了女人身
體裡最寶貝的部位,不偏不倚,剛好是用兩隻手環起會不自
覺放在上頭輕輕撫摸的腹部,並且不斷貪婪的吸取她身體裡
所有養分,自私自利、任性妄為。
  這個戀愛擁有所有人類最糟糕的原始本能,偶爾鬧起脾
氣來會讓人噁心反胃,只能衝到廁所去吐個乾淨才好過,而
更恐怖的是,這個戀愛只能談十個月,十個月後不管願不願
意,一切都結束了,多麼悲傷,像是懷抱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而且是個不能說的秘密。
  只能用某些不那麼認真的方式被知道。





第七章  真心話大冒險VII


  「到任何地方去都不需要理由的。」茉莉姊姊望著我,
一字一句清晰的說。


  還有啊,於夏。我跟你說我喜歡書,這不是騙人的。
  除了說謊之外,還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把別人輕易帶入
另一個世界呢?只有書了吧,有的時候我也會失去虛構的
能力,漫無邊際的待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走不出去,那時
候只有靠書裡的世界可以把我解救出來,我可以在那邊安
全自在的存活著,裡面的我說著迴異的語言,過著不會重
複的日子,每一天都新鮮,每翻過一頁都值得期待。
  但那終究是別人的人生。





第八章  「好像是下雨了」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明白,姊姊想要的不過就是「重
來」這件事情而已。
  重來,重新開始,離開現在的自己,這樣一切都可
以好轉,當事情已經敗壞到無可挽救的地步時,那必定
是有什麼地方錯了,努力去找出錯誤沒有用,不過是件
更累人的事情而已,或許還會在過程中又受到傷害,太
可怕了。還不如把臉別到一旁去,選擇另一個全新的世
界,或另一個全新的自己。





後 記  真心話大冒險VII


  故事發展到這個階段,小女孩當然已經不再那麼想
念她的玩偶了。卡夫卡給了她另一樣東西,足以取代玩
偶。三個星期結束時,那二十封信已經撫平小女孩內心
的傷痛。她擁有一個故事。當一個人有幸活在一個故事
裡、生活在想像的世界裡,現實世界的傷痛就會消失。
只要故事繼續進行,現實就不再存在。
      ──Paul Auster《The Brooklyn Follies》

[附貼] 紅玫瑰與白玫瑰  ◎張愛玲

「振保的生命裡有兩個女人,
他說一個是他的白玫瑰,
一個是他的紅玫瑰。
一個是聖潔的妻,
一個是熱烈的情婦──
普通人向來是這樣把節烈兩個字分開來講的。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
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
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
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
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
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

[文學] 離開現場  ◎林夕

尋找美夢的力量
迷信堅強的現場
總是在沙漠中等待海洋
在跑道上跨越迷障
從此扛下更重的期望
早晚掉下飛翔的翅膀
誰知道誰在這路上
受了傷又會怎樣
誰答應過我們一定有答案
走快走慢
錯失百分幾秒的風光
一樣有風光可賞
一樣趕得上地老天荒
生涯何止百一米
我們來這一趟
是為了找一個對象
還是為了做眾人的偶像

[附貼] 《附魔者》節錄  ◎陳雪

  到底為什麼她會將愛她的人視作必須立刻逃離不可的災難呢?那時,
每一刻,每一回的分離,都弄得像是有人拿著刀在背後追趕,無論是家人、
情人,她做了這個決定就背叛了另一個,她感覺痛苦已達極點不馬上逃離
就會發生自己無法想像的慘劇。
  但那被拋擲腦後,被停留凍住在他倉皇離去的身影後的,她以為阻止
了一樁慘劇卻造就更多,在她心裡自行衍生的比真實更殘酷的,一直都停
在那個她離去的地方等候著她。



  為什麼妳就只能用逃跑的?
  為何妳總是逃跑,失蹤,不告而別,為何妳總要把事情弄得像是我捏
著妳喉嚨使妳無法呼吸,像是我威逼妳脅迫妳,像是多留在我身邊一秒鐘
妳就會倒地死去?
  那樣非常傷人妳知道嗎?

  她想解釋但解釋不清,他無法解釋連自己都想不通的事物,只是一些
感覺,那些非如此不可的感覺看來就像是任性自私,像是忍耐痛苦的能力
太低,像是在漠視別人的感受。倘若真的如此該怎麼辦?
  一個以逃走為基調的人生,無數個以傷害為主軸的愛情,從二十歲延
續到二十九歲,或者更早,早在那些不該提起的歲月,在那些該逃走卻沒
逃走的夜晚,這遲來的奔逃,太遲了,弄錯對象了,但在很久以前,很久
以前她曾下定決心等到他長大足以自己決定自己的去處,她絕不,絕不會
任人擺佈做出她不想做的事,任何人,無論他多深愛多在乎,只要錯待了
她,只要讓她感覺不適,她會相信自己的感覺而不會因為這感覺而責怪自
己,她會相信那感覺叫她離開就是該離開,她會毅然的,毫不猶豫,不允
許自己猶疑徘徊,立刻就走。
  可笑啊弄錯了她甚至不知道她何時建立這嚴密的保護機制,也不知如
何解除,像身上揹了炸彈,有人靠近作勢要啟動她就會倉皇逃走。

  「但世界沒有因妳的舉動而毀滅。」阿鷹說。



  琇琇在她面前,身旁坐著她那年輕的戀人(琇琇跟沛多相襯啊,沛才
二十一歲有著皎潔面容卻帶著古老靈魂幾乎是他的忘年之交,他曾像個父
親那樣帶著沛去打網球,好多次她對他說話他又感覺這人多成熟幾乎能直
視他斑駁的內裡)彷彿平行時空在這個小小工作室裡在此時,交錯平陳,
他的兒子已經二十五歲了,他的女友三十二,琇琇三十七,沛二十一,時
間的各種面貌凝聚於此,時間給了他機會時間啊時間的力量他未曾如此深
刻體會。
  曾經,他與阿豹、阿雁、琇琇、珍珍、淑娟,這一大群人總是錯身互
不相見卻彼此牽扯,牽扯如此之深,在某一刻間崩裂他們各自存在的世界
製造不能凝視的破損。
  如深淵。
  他曾以為那已是萬劫不復了,他失去琇琇,與阿豹決裂,他兒子吸毒、
坐牢、逃家,他幾乎家破人亡而自己卻仍為情困惱,曾經時間停住那一刻,
他面臨深淵卻選擇縱身一跳。
  不能解脫無法解脫他不尋求解脫那他尋求什麼呢?
  時間,不斷向前,那深淵還會變形,變得更黑暗,更恐怖,不斷陷落
更深更巨大無限,他以為縱身一跳已經是底了,但深不見底。
  還會再翻新,再長出新的情節,超乎他所能想像。
  但沒有毀滅。
  竟沒有毀滅啊到底是什麼在絕望時刻拉住了他拉住了所有相關的人,
沒有將他們全數摧毀。

  他們都變平凡了。
  琇琇,我們懂得了低頭,所以躲過了毀滅。
  琇琇啊曾經妳是否如我一樣,我們在痛苦之中壯大,強大,擴大到無
限大,以致於我們只看見了自己造成的毀壞,自己身上的痛苦,我們的眼
睛、感官、情感都如此細緻能將所有情緒體驗到無窮,世界就該是我們理
解的那樣否則我們如何為生,那該是我們所信仰,我們為此而哭嚎、歡喜、
笑鬧、困惑,那是我們的生命。